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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9章 一百一十九·何人車馬入高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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走近看看,發現畫的確實是,還挺像。溫鏡心裏打滿了問號,什麽情況,通緝?他幹嘛了。等等,不會以為他跟城裏幾起投毒案有關吧?

仔細看兩眼他才放松下來,原來不是官府簽發的海捕文書緝拿令,而是一張求醫榜。是秦國夫人的孫女頑疾纏身,遍請名醫無果,卻說這楚家小娘子機緣巧合月前曾在曲江池畔偶遇過一位神醫,以內氣行醫,大有成效,請這位神醫看見告示及早揭榜上門,或可在府上小住,為娘子治病。

什麽,那天那個哭哭啼啼的小姑娘竟然是秦國夫人的孫女嗎?溫鏡不知道秦國夫人是什麽人,但是聽起來就不是個小人物。只是…什麽頑疾,那天的小姑娘除了一時受涼,另稍微有些心事重重,溫鏡實在沒看出來她什麽遍請名醫都診治無能的“頑疾”。

“阿月,你說你運氣好不好,隨便一救就是貴妃侄女。”李沽雪抱著雙臂沖他笑得一臉高深莫測。

啊?一個秦國夫人還不算完,怎麽又蹦出個貴妃?

溫鏡摸摸下頜,轉身就走。走得飛快,立志所有路過的人都不能看清他的長相的那種快,簡直在飛。李沽雪追上去笑道:“不揭榜麽?前途似錦啊。”

這福氣給你你要不要啊。半空中溫鏡瞪他一眼,足下碧雲行天捋過清風,直奔勝業坊而去。揭榜,揭個鬼,這麽大喇喇把他的畫像張得滿城都是,不像是“求”,簡直像是逼迫。不好意思,溫二爺很不喜歡被逼迫。

除此之外,他還不喜歡被指指點點。這張東西要是貼滿長安城那還得了,誰誰看他都會覺得眼熟,想想那個場景溫鏡簡直有點想逃回揚州。

不是,溫鏡心裏升起些微的逆反,又不是真的病入膏肓,這麽大張旗鼓張榜找他?無論是為什麽,一定要鬧得滿城皆知嗎?他又不是通緝犯,畫像這樣滿城裏貼去合適嗎?貴妃,貴妃家裏就可以為所欲為嗎?

兩人直接落在李沽雪的小院,李沽雪要笑得打跌:“至於嗎,貴妃娘家,這不是一步登天的好事兒?擱誰身上不得受寵若驚千恩萬謝。”

溫鏡哼一聲:“這好事你怎麽不去,以內氣行醫,你內力難道比我差?”

李沽雪還是笑,心中則想,貴妃侄女,即便再有什麽頑疾宮裏什麽太醫沒有,什麽藥材沒有,根本用不著鄉野郎中。既然找阿月不是為了看病,那還能是為了什麽‘好事’。李沽雪嘆一聲:“如此說來你確實不願意去。”

溫鏡點頭:“我不要。”

好,幾曾著眼看侯王,李沽雪轉而問:“你對楚家這位小娘了解多少?”

溫鏡還是搖頭,除了那一日曲江池畔匆匆一面,旁的他是一概不知,甚至那“一面”過後他都不知道那姑娘姓甚名誰。

李沽雪則嘆氣嘆出聲,“到府上小住”,這話哪是延醫。他心中又是感慨,感慨這世上識貨的人還挺多,又是憋氣:識貨的人實屬有些過於多。

他拉著溫鏡的手,細細道明其中的緣由:“貴妃娘家一向人丁單薄,這一代就這一個小娘和一名郎君,因此家裏人人寶貝得很,這小娘從出生起名開始,事事都要為她在菩薩面前求簽、問過吉兇再行事。早年有大師給這小娘子算過,說她不能晚嫁,若是過了十六還未婚配便會有早夭之憂,甚至還會為整個家族帶來災禍。”

溫鏡一噎,這踏馬是什麽封建迷信。等等,他疑惑道:“早夭,她都十好幾了,已經過了夭折的年紀了吧?”

什麽大師,實在不足為信。

李沽雪看著他頗為奇怪:“早夭不是夭折,人的天年為百二十歲,六十為一甲,十二為一折,沒活過六十的都屬‘夭亡’,都可說是早夭,既沒活過六十又沒活過十二的才屬‘夭折’。”

那、那這個時代平均壽命才幾歲,溫鏡無語地道:“那豈不是很多人都是早夭。”

“是啊。”李沽雪點頭。

“那這家人是有毛病嗎?不是,那個算命的大師是有毛病嗎?”溫鏡更加無語,拿這麽一件大概率的事情算命,還有人買賬。

李沽雪不置可否:“人人都不願意聽實話,可能是家裏出了一位千歲金安的娘娘,因此便自覺著一家人都該長命百歲富貴到老罷。”

溫鏡靜一靜:“為了不招致災禍,這家人就一直致力於盡早給這姑娘說親事?可是這跟今天的求醫榜又有什麽關系呢?”

“關系很大,”李沽雪嚴肅道,“這姑娘不願意。自從她到得金釵之年秦國夫人府上名目繁多的宴會、茶會、賞花會、品香會就沒停過,宮裏也張羅過幾回,可是這姑娘挑來看去咬死了就說沒有中意之人。”

挺挑剔。那也是,自己的終身大事再挑剔也不為過。溫鏡轉念一想,不對啊!那天那小姑娘被他信手兩句可憐未老鴛鴦白頭就勾得掉淚,明明是有意中人的樣子啊!

等等,她有願意嫁的人,但是秦國夫人又在不停地給她相親,溫鏡恍然大悟,她的意中人大約是她中意但是秦國夫人不中意。那麽這張求醫榜,這張求醫榜…這種心病,別說溫鏡,誰也治不好啊。

眼看他腦子轉來轉去轉不過這個彎,李沽雪嘆口氣:“你怎麽這麽招人惦記?”

??溫鏡心想,什麽?招他去看病罷了,怎麽就招人惦記了。他一擡眼,看見李沽雪裝作哀怨地盯著他,神情要多委屈有多委屈。而李爺的委屈,那不是口頭哄哄就能好的,所謂借桿往上爬,如果順著他的意認錯服軟哄他,不知道他要借機提什麽不像話的要求。

不行咱們不能認這個栽。溫鏡想一想,問:“秦國夫人府上的千金,叫什麽名字?”

“楚玉霽。”

溫鏡“唔”一聲又慢慢道:“哪個字?譬若絲縷之紀?”

李沽雪見他問得詳細,越發覺得他上勾,答道:“非也,霽者晴雨光風,草木欣欣。”

誰知只見溫鏡緩緩看住他,面無表情道:“女孩子的閨中小字你怎麽知道得這麽清楚?年歲、身世、掌故,如數家珍,我看秦國夫人府上的賞花會你沒少去吧。”

李沽雪一口茶水噴出去險些嗆住,他一面咳嗽一面一手指著溫鏡說不出話來。

待他咳完了溫鏡也笑完了,李沽雪過去揉住他的後頸,在他耳邊道:“反客為主,能耐了你。”

溫鏡笑睨他一眼又去啄他的唇,卻被他率先噙住吃起來,李沽雪胡亂道:“你先頭吃了什麽,嘴兒這甜的。”

溫鏡微微喘氣:“你又吃了什麽,嘴裏一股醋味兒。”

李沽雪笑道:“不應該啊,早起來我吃的什麽你不知道?”

早起吃了什麽…溫鏡臉上一紅,一巴掌拍在他嘴邊。說是拍,三兩根手指劃一下子罷了,食指還立時被李沽雪咬住在嘴裏含住舌尖濡濕了他的指腹,溫鏡下腹一緊,撈著李沽雪的領子率先向裏間跌去。

正在這時,小院的門忽然咚咚咚地響起來,溫鏡一頓,小聲道:“去開門。”李沽雪一想,這是他的私宅,誰這麽不長眼,手覆在溫鏡一側腰上一時也拿不下來,一搖頭帶著人摔進榻中。敲門的人卻鍥而不舍,一直在敲,不緊不慢,又遙遙傳來一聲叫門:“有人嗎?請問溫公子在家嗎?”

後院榻上兩人齊齊停下動作,居然不是找李公子而是找溫公子?李沽雪心中一緊,有誰知道他家裏有人?還知道姓什麽。而溫鏡則想,這聲音,好熟啊。

他一個激靈,明白過來這聲音屬於誰,他吸一口氣起身整衣服,跟李沽雪作一個“白駒巷”的口型,又輕聲道:“他們家老板,叫明什麽的,不知道怎麽摸到這,我去看看他來幹什麽。”

來幹什麽,我看是來找死。李沽雪仰躺在榻上,兩只胳膊擡起手墊在腦後,身上異軍突起,臉上面無表情,像頭暴躁的獅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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